我对生死的概念比同龄的孩子较早了解,并不是切身体会,而是源于一个故事。上幼儿园中班的我不到四岁的年纪,窝在母亲怀里,听她讲小白菜的故事,小白菜是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子,小小年纪失去了母亲,她的母亲是如何死去的我已模糊。只是,那种失去母爱的痛苦与冷寂,从母亲讲的故事中,小白菜的遭遇中剥离开来,丝线一般一圈圈将我的心收紧了。那个时候的母亲一定是面孔温和又年轻的,她肯定不知道,她怀中搂着的孩子将她奉为全世界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不听这个故事。
时间轴向后转动,姥爷在一阵哀乐声中上路了。姥爷的面孔我着实记不清,灵堂上悬挂的黑白照片也没了印象。也不知是谁牵着我进入灵堂的,把我推将到舅舅的面前,舅舅最疼爱我,可能是想让我给他一些安慰。有没有说些宽慰的话我也不记得了,只记得烧纸钱的火盆映照着他哀戚蜡黄的脸,脸上被眼泪濡湿了银亮亮的一片,鼻涕长长的拉下来,挂在长满青胡茬的下巴上,荡了几荡,断掉了。至此,我再也没见过舅舅这个样子。
舅舅家有一只小小的,令人心疼的小狗。才不足月的小狗就已经被抱离母亲早早断了奶,费力却又卖力的吃着盆子里泡着的煎饼或饼干。当盛夏的绿茵慢慢转为秋末的苍黄,小狗也褪去稚嫩的绒毛换成了御寒的乌黑油亮的皮毛。它略尖的长嘴,永远竖起的耳朵,高昂的脖颈,修长纤细的四肢,偶尔双眼冒出的幽幽绿光,这是一只狼狗啊!怪不得从小奶狗时便表现出不同于其它家养狗蓬勃的生命力。很快的,落雪了,皑皑的白雪中,它撒了欢的跑着跳跃着,玩累了,伫立雪地里,依然挺着脖颈,昂着头,多像一匹孤傲的狼。那竖立的双耳只有在和我们待在一起时才会软软的撒拉在脑袋两侧,或者我们在揉弄它的脖颈时,它会大方的伏在地上,朝我们显示它灰白肚皮。只有在这时,我才会觉得它是只对我们不设防的狗,不是狼,一只看家护院的好手。暮霭沉沉,一晃十三余载,雪落尽了,风吹歇了,曾矫健敏捷的它也随着雪融被封在土壤中了,随之而去的我的童年,它所带来的回忆。这只叫做“丽莎”的,神气的狼狗。
如今的我身着雪白的隔离衣,终日穿梭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中,各种仪器跳动的数字,波动的曲线,高悬的药瓶,各种各样的面孔……病房里承载着多少泪水与叹息,记录下多少或不堪或感动的瞬间。
生命像一缕温暖的阳光,在寒冷的冬天给予我们温暖,为我们提供前进的力量。在饥寒交迫给予我们慰藉,满足我们心灵的祈求。在遇到艰难险阻时给予我们希望,鼓舞我们努力奋斗。然而,这需要我们有坚强的意志去对待生命,对待生命中的每一件事。
生老病死仿佛一个圈,时光带来的终会随着时光而走,天上仙乐袅袅一天,地上已光阴轮转千年。